不管是卡通還是電影裡,許多故事灌輸人們非黑即白的價值觀,邪惡與正義永遠是天秤上勢不兩立的兩端,壞人總是卑鄙、無恥、懷著巨大的野心或為了一己之私而破壞這個世界,正義的一方則是為了崇高的理想而積極捍衛真裡和正義的價值。
但是,真實的現實生活裡,大部分的人們其實都不處於天平的兩端,而是在難以定義正邪的光譜中游走。有時候我們會為了自己或身邊的人的好處而有自私的行為,但很多時候我們也會願意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仰拋頭顱、灑熱血。
電影《漢娜鄂蘭:真理無懼》說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原籍德國的猶太裔思想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她曾經親身經歷二次大戰,一度差點被送入納粹的集中營,身處在迫害的恐懼之中,後來輾轉流亡,逃到了美國定居。二戰結束後,世界各地飽受驚嚇的猶太人流亡各地,納粹對他們的迫害留下了深刻的陰影,提起納粹,沒有人不是深痛惡絕。
1960年,一名當年負責執行大屠殺的前納粹高階軍官阿道夫艾希曼,遭到猶太特務綁架押回以色列審判。漢娜鄂蘭接下美國《紐約客》雜誌的特派記者工作,親自前往以色列的審判現場聆聽並報導這場世紀審判。
然而,親臨審判現場,漢娜觀察到艾希曼並不如外界與她原本想像的那樣,他並非兇殘、傲慢、狡猾又充滿仇恨的殺人魔,而是個一板一眼、聽命行事而盲目服從的無名小卒。他表示自己從未仇恨猶太人,也曾質疑過自己當下正在執行的任務,不過礙於當時的社會環境,他只是整個巨大殺人機器裡的螺絲釘,不管他是否仇猶或反對納粹,他承認自己無力改變,聽命行事是唯一的選擇。
艾希曼在庭上的自白重重的衝擊了漢娜鄂蘭,她返回紐約後,冷靜沉思了許久,以其理性的角度報導她在以色列法庭上的所見所聞,更提出了「邪惡的平庸」的觀點。但報導陸續刊出後,她理性的言論並沒有為她帶來太多肯定的聲音,反而被許多人誤解為「支持納粹」,許多猶太人咒罵她、唾棄她,甚至連多年好友都無法諒解而指責她冷血。
一如主角在電影中所言:「了解真相,不等於原諒!」在所有一面倒指責、批評、謾罵納粹的聲浪中,漢娜鄂蘭選擇了「探究納粹邪惡行為是如何產生」,而不是跟著輿論盲目批判。站在輿論的同一邊固然容易,但卻無助於釐清事實的始末。艾希曼在納粹的體制內,無論是自願還是受迫,他放棄了自己作為人的最基本的能力和權力—「思考」,使他成為罪惡的幫兇。
脫離了極權威脅的漢娜鄂蘭,許多人和她一樣活在美國自由的空氣中,但不見得能跳脫「非黑即白」的善惡價值觀。妄下定論、隨輿論批判比探究真相來的容易,但未經思考的謾罵,又與艾希曼放棄思考而成為納粹棋子又有何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