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與女人想要什麼?
女人的願望
巴斯同樣對女性做了問卷,結果相當有趣。相較於男性,女性似乎複雜許多。女性偏好年紀大一點、有錢、有權、健康又強壯的男人。這部分比較沒問題,但另一方面就弔詭了。女人既喜歡男人忠心、溫和、會照顧小孩,又喜歡男人雄性激素旺盛、性欲強且粗獷。但這種男人根本不存在,至少就生物學而言不可想像。所以,女人是複雜的。說得更明白一點,沒有男人能滿足女人。關鍵在於女人的生物天性,女人是最懂「心理」的,女人必須具備看透對方的能耐。大衛‧巴斯說:「對女人而言,選擇伴侶時心理機制乃屬必須,因為它能夠幫助女人掌握對方的所有特性,並且正確的加以評估。」
女人的困境是,最佳伴侶既要基因最優又要會照顧小孩,這樣的兩難前面已經分析過。比較奇怪的是,在演化心理學家眼裡,女人一如男人,永遠在尋找最佳繁殖機會。但女人做愛常是為了樂趣而非生育,這又該怎麼解釋?這根本不符演化心理學家的論點。於是德國科技類新聞記者巴斯‧卡斯特(Bas Kast)在他的書中獨具創見的寫道:「事實擺在眼前,就是女人不了解自己。唯有當女人找到一個有能力且願意,除了奉獻一些精子外,還肯投資精力在下一代的男人時,女人的投資成本才能降低。」言下之意,人類女性其實跟母雞、母狗、母騾、母狒狒一樣,表面上的尋歡其實是有通盤考量的,都是為了繁殖。
人類女性尋尋覓覓的就是基因最優的男性,但這種行為應該不是源自於石器時代,因為我們的近親猿並非如此。大猩猩、黑猩猩和紅毛猩猩的首領沒有太多選擇,畢竟雌性的數量已經不多。至於母倭黑猩猩則基於天性完全不挑剔。若想理解人類典型的女性行為,看來似乎得把目光放遠,參考動物界裡的其他例子。於是乎極具排他性的「灰伯勞」就成了人類的良朋益友了。
另一個能證明人性的絕佳例子是格鬥蛙(gladiatorfrog,拉丁文學名為羅森堡雨蛙〔Hylarosenbergi〕)。這種兩棲類跟人類沒有什麼淵源,牠們目前生活在中美洲的爛泥中。為守護卵,公蛙會先挖小坑。公蛙求偶時得忍受母蛙的猛烈衝撞。母蛙的撞擊力道有時會強到把公蛙整個撞出坑去。只要公蛙被撞倒就算出局,因為只有不動如山的公蛙能與母蛙交配。
巴斯認為這種相撲蛙的「撞擊測試」是了解人類女性行為的絕佳線索:「高大、強壯、優異的身體狀態和絕佳的運動能力,這種男人最能吸引女人。」如果是這樣,那麼全世界最性感的當屬阿諾‧史瓦辛格;這種雄性大概最有本事守護受精卵。只可惜一體適用的主張連雨蛙自己都不捧場,事實上牠們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才會這樣,亦即在資源極度欠缺時。事實上,也只有部分人類女性偏好肌肉猛男型。所以票選性感男星時,溫文的強尼‧戴普得票率遠超過加州州長阿諾。
可見大猩猩的偏好不等於人類女性的偏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女人跟饑荒時期的格鬥蛙不一樣,竟然不喜歡強壯的雄性?哪裡出了問題?二○○四年美國新墨西哥大學的生物心理學家維克多‧強斯頓(Victor Johnston)試圖證明,最能表現睪丸激素分泌旺盛的男性臉孔對女人最具魅力。眉毛越濃,嘴脣越薄,下巴越有稜有角對女人越有魅力。所以說,那些因睪丸激素分泌過量而什麼事都藏在心底的男人,肯定是最健康的男性。這種說法大概只有德國前財政部長魏格爾(Theodor Waigel,其特徵便是濃眉、薄脣、下巴有稜有角)的粉絲會認同;即便這項研究發表時轟動一時,但它並不符事實。
英國杜倫大學的心理學家琳達‧布斯羅伊(Lynda Boothroyd)和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的心理學家大衛‧裴瑞特(David Perrett)於二○○七年發表了一項剛好相反的研究結果:女人喜歡陽剛與陰柔並濟的混合型容貌。太過陽剛的臉對女人的吸引力不大。兩位心理學家解釋,太過陽剛的臉代表容易出軌,並缺乏照顧小孩的意願。而女人最在意的就是這兩件事,所以她們會據此評價男人的外表。這樣的詮釋還真是奇怪,因為受訪女性是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男性臉孔作答的,她們既不認識那些男人,也不打算跟他們結婚生子,受訪過程中她們只要憑直覺圈選自己覺得性感的臉。
這些研究結果充滿偏見。據說,女人原本喜歡的是代表睪丸激素分泌旺盛的臉,但後來因擔憂和深思熟慮,漸漸覺得還是混合型比較好。看起來比較陽剛的男人就一定比長得漂亮、剛柔並濟的男人容易出軌?苗條的滾石樂團歌手米克‧傑格(Mick Jagger)年輕時就一定比壯碩的阿諾‧史瓦辛格專情?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希望男人擁有性感雙脣?性感雙脣不是女性的象徵?只因為聽說這樣比較會照顧小孩?為什麼女人喜歡男人有雙漂亮的手?為什麼男人結實的小屁股迷人,它在演化上有何優點?
另外,堪稱演化心理學中不可撼動的一項神話是:女人在選擇伴侶時「對稱」是最重要的標準之一。沒錯,的確是「對稱」!許多人主張,男人的臉型越對稱,身體越對稱,越吸引女人。堅持這項主張的有新墨西哥大學的生物學教授蘭迪‧松希爾(Randy Thornhill)。松希爾的本行是昆蟲專家,一九八○年代起轉換跑道研究「強姦」,之後則登上了「對稱」教皇的寶座。對稱,一個源自於昆蟲世界的概念,越對稱代表越健康。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受寄生蟲的傷害越多,身體就會越不對稱。松希爾的觀點自一九九○年代初期便不斷被人引用,並以各種推陳出新的方式一再闡述。就生物學而言,這樣的觀點相當可笑。寄生蟲對人類外觀(包括對稱性)帶來的影響根本微乎其微。該為我們那有點歪的鼻子負責的通常不是什麼病菌,而是同樣有個歪鼻子的祖父。如果不對稱真的是寄生蟲造成的,那麼發展中國家人民的鼻子應該普遍比富裕又衛生的先進國家不對稱。但至今沒有人提出證據。
若想了解松希爾的對稱理論,就得先了解受試者受試時的真實狀況。松希爾給那些年輕女受試者看的臉清一色是他們設計出來的電腦合成照。那些照片上的臉沒有一張擁有表情,所以沒有個性、魅力,也沒有情感。從那些臉上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一些平面特徵,例如「對稱」。所有會影響真人面貌的因素,在那些照片上完全看不見。令人驚訝的是,松希爾的研究方式一再被援用且當作證明。真正有說服力的應是找真人面對面測試,可惜至今沒有人這樣做。
有關女性對男性生理和社會特徵的偏好同樣充滿偏見。巴斯問卷裡有一個問題是:你認為異性的哪項人格特質最重要?男女選出來的前兩名相同,一是「友善」,一是「聰明」。顯然沒有人願意跟壞脾氣且愚蠢的人交往。演化心理學家認為,女人的考量是:友善的人比暴躁的人更願意投入家庭並照顧小孩。這麼說來,女人只要不想生小孩或過了更年期就能受得了脾氣暴躁的男子?對演化心理學家而言,「女人」的限制還有真多,該物種只對繁殖與哺育後代有興趣。
還有什麼事是女人覺得重要的?灰伯勞之間的利益糾葛前面已經分析過。威廉‧奧爾曼很愛引用一份「醫學系女大學生的擇偶標準問卷調查」。結果「顯示,這些年輕女性,雖然自己的生活水準已經很高,未來也能提供自己高度的經濟保障,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比其他人更希望找到一個收入高、地位高的理想對象。」無論如何,這份以美國醫學系女大學生為樣本的問卷如今儼然成為過去女人、當今女人和未來女人的行為範本。用這種方式推論當然會得出一個結論,女人「在短期關係裡的目標是盡可能榨取對方的物質」,巴斯稱這種現象為「資源搾取」(resource extraction);妓女是該現象的極端例子。有研究據此推論,女人在短暫的偷情關係中,特別希望男人在第一次幽會時表現得很慷慨。
的確,許多女人喜歡藉男人的財富與權力過舒適的生活,但男人也很喜歡從女人身上得到相同的東西。金錢,即便不是為了養育下一代,也能提供更多自我發展的機會。許多女人因此偏好年紀較長的男性,這似乎沒錯。但這種偏好一過四十五歲,往往有翻轉的跡象。當然大前提是,熟女要能幫自己找到一個迷人的年輕男子。瑪丹娜和黛咪摩爾應該不是特例。
女人會偏好「安全感」和「權力」,應該不足為奇。根據巴斯的調查結果,有一項特質對女人的吸引力竟然勝過這兩項,那就是:幽默!演化心理學家一直沒有對此做出解釋。的確,我們並不知道石器時代的「幽默」為何,也看不出長得滑稽的鳥是否有說笑的天分。不過,稍微發揮一下想像力還是可以依照演化心理學家的邏輯回答。那就是:幽默能有效對抗寄生蟲!因為大笑可以提高我們的抵抗力,穩定免疫系統,不是嗎?幽默的人肯定比脾氣壞的人長壽,也能長期保有優秀的基因。難怪,人類是一種非常幽默的物種!
還要繼續跟著瞎起鬨嗎?我們該相信巴斯一九九三年針對美國女大學生所做的問卷調查?男人一輩子想要十八個性伴侶,女人平均只要四到五個?無論男女,這樣的數字未免太低,而且不是說男人肩負基因的使命,一心只想到處播種?世界真是不可思議,根據巴斯的說法,女人偏好與社會地位較高的男性發生婚外情,因為他們提供「較好的基因」。是嗎?權力和金錢的基因?人類真的跟大猩猩一樣,地位越高身體越強壯?巴斯說,追求「性滿足」並非女性外遇的「重點」,而是持續獲得新的交配對象。這種說法能相信?
結論是什麼?總的來說,男人對女人、女人對男人的偏好都差不多。例外只能證明規則真的存在。大多數人都喜歡迷人、風趣、友善又聰明的對象。如果還能有錢那就更完美了。這些說法我們早就耳熟能詳,巴斯不過是再證明了一遍。但如果他想進一步延伸並普遍化,那就是危險而投機的行為。事實上有許多人真的專挑不該愛的人去愛。有些人就算覺得對方很有性魅力,也不願意與他(她)廝守一生。性欲是性欲,理性考量是理性考量。況且每個人有自己偏好的個性與身體特徵。有些人會因為對方的一個笑就墜入情網,即便不知道他(她)是誰。有的男人偏愛年長的女人,有的女人偏愛姊弟戀。有的人即使病入膏肓,仍有人愛上他,甚至願意嫁給他。下面這段話有一百四十年的歷史:「在幫動物配種前,人們總會小心翼翼的檢查這些馬、牛、狗的個性與家族史。可是當人們自己要結婚時,很少人或根本沒有人會如此大費周章。」寫下這段話的可不是刻意模仿生物學家口氣的哲學家,而是達爾文!
【延伸閱讀】
好書不寂寞啦~妞書僮覺得談情說愛學問還真多~
本文轉載自《愛情的哲學》
出版社:商周出版
作者:理察‧大衛‧普列希特 Richard David Precht
譯者:闕旭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