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願意去想像摯愛的家人在某一個時刻,突然遺忘了自己; 曾經將自己高舉在肩膀上的父親、曾經斥喝著自己的父親、曾經憐愛自己的父親。關於『父親』是一個太少被加以闡述的對像,大部份文者擅長的是刻畫母女或母子情深,甚少有人願意將主角的光環加冕予『父親』。這不是文者們的吝嗇,而是從古至今的刻板印象裡,父親就該是剛強、屹立不搖、嚴肅、情感內歛…相較於唐詩中的慈母手中線,簡單五個字就將身為一位母親的情感表露無遺。
在《父親》作品中,我看見了身為嚴父的脆弱的一面,也看見了身為女兒的無助及艱辛。《父親》一角在安東尼霍普金斯精湛的演繹下,從剛強到軟弱、從年邁到回歸童年時,記憶開始瓦解、破碎是現代社會下的文明病; 而從小就痛失幼女的傷痛,反而成為安東尼 ( #安東尼霍普金斯 /飾) 白髮蒼蒼時印象最深刻的記憶,獨力照顧安東尼的長女安 ( #奧莉薇雅柯爾曼 /飾) 卻成為安東尼眼中要拋棄自己的唯一親人。身為女兒,害怕失去摯愛父親的悲慟; 身為父親,隨著年齡增長開始失去記憶,且對所認知的世界與現實逐漸產生差距。兩人之間緊密的情感聯繫伴隨著安東尼記憶的退化,現在與過去的交錯敘事手法,錯亂的記憶和時間線,究竟哪一段記憶才是真實的?
時間流逝,可怕的不是容貌的老垂矣矣,而是記憶明明還那樣的清澈,可是我在你的眼神中卻看見陌生。
父親安東尼的病徵每況愈下,醫生愈是要安做好心理準備,安是愈無法面對這一切。她曾經以為只要自己悉心照料父親的起居,給予他滿滿的關愛就足以彌補生命中的缺憾,然而命運依舊無情。安東尼的行為舉止已經不是和過往不相同而已,他甚至以為自己是位踢踏舞家或是懷疑安是為了圖謀遺產才處心積慮的想設局弄死他。但當攝影視角一轉,我從安東尼的眼中看見的是一段段不連貫、被拼湊出來的畫面,記憶彷彿瞬斷後重新連接,可卻連錯條線,人物兜不起來只是最初的現象。從窗戶探出凝視的街角,那一棵樹木的葉子從青翠到泛黃,微風徐徐、陽光依然灑落臥室一角,卻有什麼東西已經不再相同了! 眼前事物似是而非,壁爐上的牆壁清晰可見的色差,卻拾不著遺落下了什麼? 可能是一幅畫,該是什麼樣子的畫呢? 而那只不離身的手錶,時針與分針越走越慢,時間的定義愈來愈模糊,如同安東尼腦海中的畫面,支離破碎般,總像是缺了一角的拼圖,再也無法詳見全貌…
坐在我眼前再也熟悉不過的你,現在卻已經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還想挽著你的手臂到窗外的那個街角散步,可你卻推開我的手叫我滾 !
安與安東尼成為相烈的對比,一個是已經失智的老人,一個是可能會踏入失智的中年人。清醒的時候,誰也不願意先鬆開對方的手,宛如抓住河流中唯一的浮木; 迷惘的時候,陌生的對方成為猜忌的對像,在拉扯之間,誰能不受傷?
所謂專業的醫療照護,是不是必須的選擇? 身為兒女的我們,都希望承歡膝下,重拾往日親蜜的時光,可是歲月的無情,成為枷鎖的病痛,我們看見的是情緒捉摸不定的摯親,卻看不見他們眼中全然陌生的世界。是與非的界線,大多時候是旁人眼光的看待,但沒有身處其中,怎能感同身受? 沒有了記憶等於跳脫出了情感的聯繫,沒有聯繫的兩個人,即便血濃於水也等同陌生人。最痛苦的是『放下』,放下深愛的父親、放下旁人的冷言冷語、放下曾經深刻的回憶、放下他曾經緊握住你的手要你小心腳步、放下他曾叮嚀的千言萬語、放下他曾經將你擁入懷中說著心肝寶貝、放下佈滿皺紋的雙手、放下他偶爾清醒時渴求的視線、放下他病痛時說的冷酷無情的話、放下…再放下…
《父親》以父親安東尼與女兒安的視角交織說出一段扣人心弦的親情故事。在這部電影裡,我們將看見最真實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