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樣的分手
三十幾歲以後的分手,多麼得體又聽話,安靜而且乖巧。想到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以後再也不會說「我們」了,她的鼻子酸了起來,用力抹掉眼淚就像擰乾一條抹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不再哭得很難看,到處求救呼叫;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就要以為自己見不得人,趕回家裡自作自受,看著那雙多出來的室內拖鞋,刷牙的時候盯著另一支牙刷,到底誰是多出來的人了?誰沒有被帶走?也不可以自暴自棄,把自己活成一個報廢的人;把一場戀愛談成了一場事故,一場一敗塗地,原來是青春的體質和本錢。她還有好多工作、好多應付,她連傷心都不能盡興。
除了傷心以外,還有說不上來的虧欠。
又要讓大人們失望了,他的爸媽多麼喜歡她,一起去旅行和過年,要他帶她回家吃飯。也好像連累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以為她快要過著複數的生活和日子;可是她就這麼有辦法,三十幾歲了還會分手,還要捨得一個人。
她想起小的時候,她學什麼都半途而廢;那些讓她的媽媽氣急敗壞的鋼琴和書法課。怎麼過了這麼這麼多年,她還是個前功盡棄的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在分手以後還是笑得出來,流利地說著笑話。她不會失速了,不會壞掉了。
應該是從一樣年紀的朋友們,紛紛走入家庭以後。從此就不好意思麻煩別人,自己帶大自己。幾年過去了,也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傷勢,都是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掀開自己的傷口,對自己束手無策。
大概也是因為經過所以知道,「傷心」很講究的、很從容的。還沒到最疼痛的時候,還沒到最悲傷的時候,不過大雨將至,空氣中有濕氣而已。電影還沒開始,還在播片花。觀眾低頭滑手機,交換無關痛癢的話。
要到沒人說話的時候,要到想起那麼快樂過。好了,新郎現在可以親吻新娘了,愛到一半的人可以哭出聲音了。
兩個傻呼呼的好人,以為就是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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