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命》
藥,能救人也能害人。
當這藥誕生時,究竟是為了使命?還是利益?
若藥比糖果便宜,你覺得你吃的是什麼?真相攤在面前,你卻依然沉睡。
內蒙古 阿爾山
「呃,你可以幫我開門嗎?」
「導演,什麼意思?」
「我猜,你應該夾到我的手了。」
「導演,你又在開玩笑了。」
「嗯,好像沒有耶!」
製片孔千從副駕駛座跳下車,跑回五秒前他才猛力拉上的廂型車門,k的手果真隔著手套被夾在門上。
四周已經是一片雪白,就算在黑夜裡,白只是用另一種白色的呈現。
「怎麼會這樣!客戶在山裡等你來,等三天都抓狂了。」孔千抓著自己戴毛帽的頭大叫,看著眼前,無法置信。
「我們可以等一下再研究為什麼會這樣嗎?」k慢慢地說:「先幫我開門好不好?」
「喔,好好。」孔千急忙從車外拉開滑門。只看到k從車上跳下,左手抱著右手,從他身旁閃過。
「指頭應該沒有斷。」k一邊說著,一邊在寒風裡拉開手套查看。
「導演怎麼辦?這附近一百公里內應該都沒有醫院。」孔千很心急。
「沒關係,你知道這裡最不缺什麼?」k轉頭問。
「什麼?」
「冰塊,我可以隨時用冰敷。」k蹲下,把手插入路旁幾十公分高的雪堆裡,並且自以為帥氣地對孔千微笑。
這裡,在這個季節幾乎沒有人,只有特定需求的人才會來,連旅館都暫停營業三個月,因為太冷了。
k他們來拍片,片子的主角和雪很有關係,是冬季奧運的選手。
以為已經是深夜,但其實只是下午的五點,因為地處高緯,冬天裡太陽照射時間很短。車子終於到了旅館。
其他家似乎都暫時歇業了,只有這家因為他們的預定還特別營業。
k拉著行李箱,走進雪地裡唯一閃著燈光的房子。大廳裡很溫暖,大概比外頭多上個二十度。
「對了,這是客戶說要我買的感冒藥。」k從防寒大衣的口袋拿出一包感冒藥。
「哦,謝謝,客戶重感冒三天了。但這裡沒醫生也沒有藥,他一直躺在床上,問你哪時來?」孔千一副終於找到人抱怨、不吐不快的樣子。
「哈哈,你們辛苦了。不必跟他說我手被你夾到!」k笑著展示還有點腫的右手食指及中指。
室內溫度很高,讓k很想脫掉身上的兩層式雪地外套。腳上的登山鞋,雪花片片,很快地就融化了。k一邊要脫外套,一邊又要擺脫身上背的大背包和小側包,但外套卡住包包,纏來繞去,搞得十分狼狽。一個簡單的動作,性急得像小孩的k把自己弄得笨拙無比。
看不下去的孔千,隨手拿起k的大行李箱,「導演,你慢慢弄,我幫你把行李搬去房間。」他一個箭步就扛上肩,大步跨上樓梯。
「沒有電梯喔?」k高舉著手,想從腋下把外套抽出來,但看起來,比較像在舉手投票。
「沒有啊!壞掉的話,怎麼修?太珍貴了。」孔千搖搖手上的藥盒,「就像你這個感冒藥應該可以賣客戶一百倍的價錢,因為這裡沒有啊!」孔千自顧自地踩著木頭樓梯上樓,留下還在和外套掙扎的k。
「這個,木頭樓梯雖然有聲音,但是他們說很牢固,因為這裡就是樹多,木頭好。」孔千一邊上樓,一邊不忘介紹,聲音遠遠地從二樓傳來。
k無暇他顧,繼續奮鬥著。其實只要老老實實地先放下沉重的背包再脫外套就可以了,但他偏偏想從背包下直接脫外套,雪地裝備又厚實,搞得滿頭大汗,在零下三十度的地方。
「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k突然停下動作大叫。
「我說喔,木頭是……」孔千的聲音喊著,從二樓傳來。
「你說物以稀為貴啦!」k喊回去。
雪白的床,窗外,一片漆黑。
行李靠著牆,地上還有一堆小山,由雪褲、雪靴、防寒大衣、手套、禦寒帽組成。
床上,k倚著牆靠在枕頭堆上、講著手機。
「喂,我跟妳說,我有一個想法。」k興奮地講著。
「喂,我跟你說,這時間我想睡覺。」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不太高興。
「你們跟我有時差喔?」k問著。
「你在國外?」聲音明顯上揚。
「我在內蒙古啊!」
「白痴嗎?內蒙古跟台灣沒有時差啦!」
「那不然妳為什麼想睡覺?」
「因為現在快一點了,我明天還要出庭。」回答的是司徒雅,被這陣子連續發生的藥廠命案搞得很慘。
「好啦!幾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幾個?」k起身,想找東西喝,但房裡只有奇怪包裝的三合一咖啡,還好k的電腦正播著莫札特的鋼琴曲Piano Sonata in F major, K. 332- 2nd mov. Adagio,才讓這房間好一點。
「什麼幾個?」明顯地,司徒雅的語調不同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之前看那些案子,想的一直是仇殺,對不對?」
「是你講的,說什麼表演性質那麼濃。」
「我知道,那如果,不只是一場戲呢?」
「你的意思是說有很多場喔?」
「不是啦!我是說,如果這不只是一場戲,還是個商業行為呢?」
「你到底在說什麼,可以不要再用比喻嗎?我現在很想睡覺,明天八點還要出庭。」
「妳已經說過了。我的意思是,謀殺都是跟錢和色有關。我今天在這裡,有個人跟我說,一百元的感冒藥,可以賣一萬元,因為這裡沒有。」
「所以,你賣他了喔?」
k找到熱水壺,倒入熱水。
「沒有,我送他啦。我是說,回到有幾個。幾個是市場概唸,我們應該想一下這個市場的樣貌,把這些人當做商品,假設這些人的數量減少了,那什麼會因此顯得珍貴?」
「你是說其他的藥廠?」
「對!」k聞了聞剛沖好的咖啡,皺起了眉頭。
「可是世界上還有那麼多藥廠啊?」
k嚐了口咖啡,皺了皺眉頭,真的是一種泥巴味,繼續說:「藥廠我不熟,但如果其實並沒有那麼多藥廠呢?妳知道奧美廣告和智威湯遜廣告的老闆是同一個人嗎?」
「真的假的?這兩間不是最有名的兩間,彼此競爭很激烈?他們怎麼會同個老闆?」
「對呀。我本來不知道,後來才知道這兩間都屬於WPP集團,而且WPP應該有上百家公司吧。然後,主導的是個英國人。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懂廣告,是做財務的。」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妳要把畫再展開一點,甚至要退後點看,才看得出這幅畫是畫什麼。」k一邊看著牆上一幅奇怪的西洋仕女畫一邊回答。
「我們剛剛不是說不要再用比喻了?」司徒雅說。
「沒有,我沒有答應妳。我是說,現在我們只看到一個一個點,雖然點都很大,好像很難懂,但可能看whole picture,就會清楚了。」
「我明天早上八點真的要出庭。」
「好啦!妳想想看,掰掰。」k說完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你剛沒講完,到底那個比喻是什麼意思?」司徒雅追問。
「意思是,物以稀為貴,不管是人或是藥。」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凶手殺人是為了減少競爭對手、是為了賺錢,而且是原本要拿來救人的藥品市場?」司徒雅想了想,問k。
「應該不是每種藥都是拿來救人的。妳這樣說,毒藥會生氣。」
「好啦!但那些都是治病的藥,應該是救人的吧?」
「應該是。但有人死了,而且不只一個。」
「都是你害的,天啊!我睡不著了,一定會一直想。」司徒雅的聲音聽來有點像撒嬌。
「妳是一早要開庭?幹嘛不睡覺?」
「廢話,都你害的。那你去內蒙古賣感冒藥幹嘛?」
「要賺一百倍啊,掰掰。」k掛上電話,看著窗外的零下二十度,夜很深很深。一個人也沒有的夜,但他覺得自己似乎靠近了司徒雅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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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藥‧命》
出版社:三采文化
作者:盧建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