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的禮物》
第一次,媽媽說她愛我
後來她看到我痛苦的那一面,隨著一次一次的化療,我們的距離比往常要近很多,以前的我們幾乎不說話,現在我會好好解釋我在做什麼,以前總覺得不耐煩,不耐煩去回答很多問題,覺得在家裡就應該要做自己,好好休息,可是現在,會練習好好的說。
開刀後的隔周馬上就去上班了,但因為開刀的患肢不能提重物,所以我上班都拉著小行李箱,小行李箱買了很久,但一直沒機會登場,終於在這段期間派上用場,拉著它跑記者會活動,甚至到公司,多數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多了一只行李箱,比較大的變化是從化療開始。
化療開始後,生活上很多事都還在適應,像是聽聞很容易感染,所以全家都很緊張,只要有人咳嗽,我就會緊張,然後可能語氣也不太好,對家人宣導,請大家要照顧自己,以免傳染給我,我說,「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感冒看病就好,我要是不小心感染發燒可是要住院的。」
我總是強調我們不一樣,一開始的那段期間,彼此都緊張。妹妹們看媽媽總是為了我瞻前顧後,也會覺得,我怎麼不自己處理?媽媽一開始也會覺得,我為什麼不自己做些什麼?比方說,自己準備吃營養品,但我就是不願意。
我不想做的事我就是不想,我跟媽媽說,這些營養品我要吃半年,我不想要每次自己啟動這個儀式,我看到這些東西就會想到醫院,想到很多不想面對的事,所以麻煩妳幫我準備好,我只想要趕快喝完,完成我的任務就好。
媽媽的困惑是,為什麼我自己泡個營養品都不願意,可是卻願意自己跑出去買餅乾吃,在外逍遙,在家懶散,確實是這樣,幾經爭執之後,媽媽放棄說服我了,她說服了她自己要對我好,要讓我好過一點。
後來她看到我痛苦的那一面,隨著一次一次的化療,我們的距離比往常要近很多,以前的我們幾乎不說話,現在我會好好解釋我在做什麼,以前總覺得不耐煩,不耐煩去回答很多問題,覺得在家裡就應該要做自己,好好休息,可是現在,會練習好好的說。
記得有一次跟媽媽吵架,吵到天翻地覆,其實只是一件小事,就是媽媽叫我自己去吃營養品,但我就是不要,後來媽媽講了重話,我也回了狠話,總之一來一往後,我就崩潰了,在房間裡面哭,媽媽嚇到了,她跑來說,「對不起,媽媽愛妳,不要哭了。」
從小到大,好像只記得媽媽不斷在念我,這好像是記憶中第一次,媽媽說她愛我。
不要把病人當成Google
在健康的關係裡,我們不是平行的,如果妳只有想到妳自己,妳就會問很多關於妳想知道的問題,而忘記同理心,對於正常人想知道生病這件事,我會建議,直接上網去查,如果要一個病人跟你說那有多痛,那真的太殘忍,而要一個病人跟你說那有多不痛,則太矯情。
在某個活動場合上,活動人員A小姐頻頻追問我是誰,顯然,我戴著口罩,她認不得,然後徑自說著,「妳感冒對不對?」等她說到一個段落後,我跟她說,「我在化療沒辦法拿口罩下來。」後來她說,「那是怎樣的感覺啊?會不會痛?我也好擔心我會不會有...。」諸如此類的問題,大概從生病以來回答一百遍,激怒病人的問題之一,我想就是這個。
在健康的關係裡,我們不是平行的,如果妳只有想到妳自己,妳就會問很多關於妳想知道的問題,而忘記同理心,對於正常人想知道生病這件事,我會建議,直接上網去查,如果要一個病人跟你說那有多痛,那真的太殘忍,而要一個病人跟你說那有多不痛,則太矯情。
我周遭的朋友也不乏這樣的人,明明我已經在臉書上分享很多次,甚至在部落格也記錄了完整的生病歷程,如果真的關心不是應該先做功課再來發問嗎?總是問一些搜尋就可以找到的問題,問到我都累了,一點創意都沒有。
如果現在的人生是要把握當下,我為何要把時間用來回答一樣的問題,更何況是我已經解釋過好多次的問題,一般來說,對朋友不太會發脾氣,因為形象管理的原因,所以還是會儘量回答,然後笑瞇瞇地說,「你可以上網查。」順便附上關鍵字,請大家自己去搜尋,不要懶惰了各位朋友,沒有人喜歡當Google。
有個好朋友也曾問了相同的傻問題,我直接回她,「妳不會上網嗎?可不可以自己查完,再來問我啊,我又不是Google。」然後她就生氣了,我真的覺得我才要生氣,我是病人ing,而且我只是請妳去查,查完有問題我再來回答,彼此都盡點力不是很公平嗎?如果真的對這些搜尋一點興趣都沒有,那也不要問這些問題了,我們聊聊生活,聊聊這世界上正在發生的大小事,有那麼多的話題可以聊,不用硬聊病情。
真正的美麗是對自己有自信
不論是面對感情、工作、生活,先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到別人不是嗎?如果沒有花時間傾聽自己,愛自己,那擁有再多也是假的,只是浮光掠影,在生病這堂課,我可能修得時間還不夠久,不夠長,但對我來說這一年真的彌足珍貴。
面對任何事都不要放棄任何美麗的可能,每個女人都有其獨特的美麗,所謂的美麗是對自己有自信,化妝、購物都是外加的,那只是輔助,趁著收到人生禮物的這段時光,好好想想什麼對自己才重要,過往的委屈放一邊,現在的過程跟以後的人生才重要。
執著在過去,那只是回不去的時光,老實說,過去的時光雖然偶爾會追憶,但想一想,現在的人生更特別不是嗎?每當朋友向我抱怨他們生活的點滴,對人生的不滿,對工作的無奈,我總會說,我現在可是抗癌人士,沒法理解這些小情小愛、工作困境,對我而言,遇到就去解決,有什麼比抗癌更難呢?如此一想,人生轉念就晴朗,我以前也是少女維特,總是有一百萬個為什麼,總把情懷寫成詩,讓自己糾結,而工作上則發揮摩羯座拼命三郎的精神,覺得努力再努力就會有成果,倒是先在胸上結了惡瘤,開刀後的傷疤,時時提醒著我,不要忘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論是面對感情、工作、生活,先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到別人不是嗎?如果沒有花時間傾聽自己,愛自己,那擁有再多也是假的,只是浮光掠影,在生病這堂課,我可能修得時間還不夠久,不夠長,但對我來說這一年真的彌足珍貴。
寫在部落格、粉絲團的文字,湧入了很多網友的關心,還有很多癌友的經驗分享,每當我看見那些文字,我都覺得好像是另一個我,為什麼我們如此相似呢?看著彼此的經歷總覺得熟悉,甚至個性都覺得很相似,都是很好的人,當你們在網路的彼岸擁抱我的時候,我彷彿也正靠近著你們。
「為什麼沒做過壞事,上天卻選擇把這個禮物送給我呢?」很多人都這樣想過,我也不例外,但在這段歷程中,我看到三十歲禮物的意義,我把這份禮物毫無保留,赤裸的攤開,寫下真實的抗癌日記,每個字都不容易,對現在的我來說,可能沒辦法做到盡善盡美,但願文字裡的情感能真實傳遞,我相信我們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美麗,歷經過荊棘的花比誰都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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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30歲的禮物》
出版社:一起來出版
作者:吳娮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