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納粹德國猶太大屠殺的電影不少,不過,還是有很多鮮少搬到大銀幕的故事。斯洛伐克導演彼得‧貝傑克代表斯洛伐克,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逃出奧斯威辛》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改編自「奧斯威辛報告」中的其中一份目擊者報告(Vrba–Wetzler report),雖說《逃出奧斯威辛》沒能入圍,但也創下斯洛伐克國內的票房佳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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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而打不準是無罪的。」
看預告片會以為《逃出奧斯威辛》是緊張刺激的動作片,但其實它更接近藝術片的範疇。主角佛萊迪與瓦特從集中營逃出後,沒有驚險的槍戰與追擊,也沒有為了讓故事情節更精采而添加不確定是否為史實的橋段,反而將重點擺在他們前往邊界途中遇上的恩惠。彰顯出《逃出奧斯威辛》的計畫之所以會成功,不是單靠這兩個人求生的勇氣,還有更多人的幫助。
德國的轉型正義至今仍在進行,一直到2016年都還有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工作人員接受審判。多數人都以「服從上級命令」為脫罪的藉口,但正如兩德統一後的一場著名審判,起訴開槍射殺翻越柏林圍牆人民的士兵。士兵亨里奇的辯護律師同樣主張他只是在執行命令,但法官賽德爾反駁:「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而打不準是無罪的。」
同樣地,1947年波蘭再次審理奧斯威辛人員時,只有被稱為「良心醫師」的穆克(Hans Münch)獲判無罪。當時,他主要負責火車站惡名昭彰的「挑選」過程,決定誰留下做苦工,誰直接送往毒氣室,但穆克醫生拒絕聽命,甚至還給倖存者手槍,幫助逃命。澳洲小說家馬克斯‧蘇薩克創作的反戰小說《偷書賊》與其他許多作品一樣,都以二戰時期幫助甚至藏匿猶太人的平民為主題,闡釋人性的良善。
2017年作家齊斯‧洛韋出版的《恐懼與自由:透過二十五位人物的故事,了解二次大戰如何改變人類的未來(The Fear and the Freedom: How the Second World War Changed Us)》一書中,提到今年1月29日逝世的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名譽教授奧托‧道夫‧庫爾卡(Otto Dov Kulka)的回憶錄。庫爾卡教授在回憶錄裡記載了自己童年時在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生活,其中也包括他與家人曾經短暫被選入「家庭營」的經歷。「家庭營」是宛如樣品屋一般供國際紅十字會與國際社會視察的存在,他們不用被挑選,不用剃頭,隨身物品與衣服也不會被沒收。
二戰期間,不少猶太人懷著「對新生活的希冀、想像與憧憬」搭上死亡列車,但等著他們的便是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惡夢。一開始,集中營內處決是由士兵開槍,後來由於對行刑士兵造成心理壓力,再加上效率不彰,消耗太多子彈,處決速度又不夠快,而將本來用於農業除蟲的「齊克隆B」拿來當作毒氣室的燃料。「毒氣室」是想在短時間內殺害大規模囚犯的方法裡,最節省經費也最有效率的方式。《逃出奧斯威辛》忠實地呈現出沒收物品、夢想破滅、剃頭與火車站挑選等駭人的景象,在在都是集中營倖存者們不願回首的記憶。
「不識歷史者註定會重蹈覆轍。」
不像一般電影在跑片尾字幕時會有配樂或歌曲相襯,沉重地令人不敢直視的《逃出奧斯威辛》播放的是真實的歷史錄音,有的否認大屠殺,有的聲稱會正視移民問題;有的來自二戰,有的來自近代;有的講德國、講歐洲,有的講美國,呼應了片頭出現的西班牙裔美國小說家、哲學家、詩人與散文家喬治‧桑塔耶納(George Santayana)的話:「不識歷史者註定會重蹈覆轍。(Those who cannot remember the past, are condemned to repeat it.)」告誡大眾,當初希特勒當選也是眾望所歸,卻留下歷史汙點,如果不謹記歷史,難保族群清洗不會重演。
整部片中最令人動容的,莫過於全營的人為了佛萊迪與瓦特所象徵的「希望」,而甘於在風中受凍、受苦。不論是片頭將兩人藏於洞裡的計畫與安排,抑或是人員缺少後的拷問,第九營的夥伴全然一心。其中勇於與德國管理者對峙的共濟會修士,冒險在集合前到廚房偷麵包,還在全營於雪地中罰站時分發給大家,最後奮力抵抗,雖然付出了生命,但也為第九營換得折磨的終結。夥伴的堅毅讓佛萊迪與瓦特的責任更為重大,集中營裡的人並不奢望自己能活著出去,但求不要再有更多人進來受苦。所以,兩人找到紅十字會時,才會請願空襲奧斯威辛集中營,畢竟就連身在其中的囚犯都希望看到集中營灰飛煙滅。
佛萊迪與瓦特是集中營的抄寫員,才得以掌握這麼多關鍵的數據、日期與資料,甚至還將毒氣「齊克隆B」的標籤撕下留存。書寫是留下紀錄最好的方式,片尾兩人到了紅十字會後,相關人員借給他們一台打字機,讓他們把這份目擊者報告打成文字。比起原本用鉛筆手寫,每用打字機打出一字,證據的真實性又更增添一分。
二戰時期的很多史實得以揭發靠的都是倖存者或受難者的書寫,除了先前提到庫爾卡教授的回憶錄之外,其他還有:威托德.皮雷茨基(Witold Pilecki)的《奧許維茲臥底報告:自願關進納粹集中營的波蘭英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的原型故事:倖存者萊昂‧雷森(Leon Leyson)的回憶錄《辛德勒名單:木箱上的男孩(The Boy on the Wooden Box: How the Impossible Became Possible... on Schindler's List)》、安妮‧弗蘭克(Anne Frank)的《安妮日記》等,都是一字一句寫下歷史的見證。
「你們送牛奶,囚犯喝髒水;你們送肥皂,囚犯洗毒氣。」
英國男星約翰‧漢納(John Hannah)飾演紅十字會的代表華倫,因為自己在集中營也有眼線,因此一開始一直不願相信佛萊迪與瓦特的說詞,甚至還自以為將紅十字會補給品拿到兩人面前,會讓他們有親切感,殊不知兩人從來沒看過那些補給品。由於納粹對外的國際宣傳做得很好,國際都不知道集中營內發生什麼事,佛萊迪與瓦特的目擊者報告又可怕得令人難以置信,報告不但拖了七個月才由美國的戰爭難民委員會發表完整的英文譯本,而且還經過編修,以免國際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圖片來源:IMDb
■作者Viola,《Screen Scream影迷尖叫屋》管理者,喜歡看電影,熱愛吸取電影資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影痴。平常秉持專業,理性介紹電影的Viola只要碰上喜歡的男女演員,就會無法自拔的從影痴變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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